谿山行旅 勢壯雄強──台北故宮博物院展出「鎮院之寶」
圖：《谿山行旅圖》（局部）借助推遠主山，凸顯近景旅人
「神品」以巨石凝力量
今次展出的「神品」尺幅巨大，全畫高約二米、寬約一米，採用三段式構圖，近景是下方居中的巨石，中景是驢隊，遠景畫的是一座高聳的主山。山上還有一道瀑布垂注，山腰下有雲霧留白，崖壁上的雨點皴紋路清晰可見，粗黑曲折、變化多端。一種強大而沉默的莊嚴感從四面八方湧現出來，觀者自覺面對?一個無限延展的空間，肅穆感藏在雲靄、在巨石、在水流、在土地，也在於旅人所居的人間。
身兼鑒藏家的北宋畫家米芾在《畫史》中這樣描述范寬的山水畫：「……范寬山水，顯顯如恆岱，遠山多正面，折落有勢。山頂好作密林，自此趨枯老；水際作突兀大石，溪山深虛，水若有聲……晚年用墨太多，勢雖雄偉，然深暗如暮夜晦暝，土石不分。」其中，「顯顯如恆岱」這一句正說明了群山聚集如恆山、泰山的樣子，山巒之間疏朗有秩，結構緊密相繫，溪山深虛，一切自在畫家的?遊之間。
因巧妙借助遠山，再拉近中景，凸顯近景渺小的行旅與巍峨、崇高的主山。此般對比的手法展現如臨實境的壯偉景象，在中國繪畫史上具有相當重要的地位。更因一九五七年故宮研究員某日福至心靈，拿起放大鏡仔細觀察畫作，在右下方樹蔭中發現范寬的落款，《谿山行旅圖》於是成為存世唯一確認有「范寬」落款之畫作。而范寬的另一幅名作《臨流獨坐圖》將在八月十四起代替《谿山行旅圖》展出，畫中可見山頂叢簇密林，山石輪廓以重墨勾勒，及水際作突兀大石等特質，與《谿》畫風格一脈相承。
台灣哲學思想家史作檉在《水墨十講 哲學觀畫》一書中指出，范寬的《谿山行旅圖》所呈現的並非是一般情調之山水風景。若言其山水如何，皴墨又如何，很難說清楚那巨大山石打動人心的根本原因，但眼觀所察之震撼力仍不容小覷，他認為在這山石之中藏?代表生命自體性的力量，正因如是，山水成了有靈性的生命。
巨碑式山水典範
今存世繫於范寬名下的山水畫，包括台北故宮收藏的《谿山行旅圖》、《臨流獨坐圖》、《雪山蕭寺圖》、《秋林飛瀑圖》，天津博物館藏《雪景寒林圖》和波士頓美術館藏《雪山樓閣圖》等。
在這幾張作品中，《谿山行旅圖》以其直軸構圖成為北宋「巨碑式」山水的最佳典範。史作檉就此分析道，五代至北宋間中國繪畫天才群的出現無法脫離《谿山行旅圖》「巨碑式山水」的啟示，他將此啟示總結成「水墨三款」，具體指山、水、樹三元的交互關係─在五代，觀山水之真意在於「山」，而不在「水」；至於水的發展是南宋夏珪、馬遠以後的事了；再看樹（尤其是松樹），更是李成以後才延伸發展到明清的創作主題。山才是傳統繪畫中至關重要的一環。
再看風格，全幅以方折墨線?勒輪廓，再藉短簇如雨點的技法「雨點皴」和「礬頭密林」呈現土石質感。范寬的作畫風格被北宋劉道醇在《聖朝名畫評》中評為「剛骨之勢，不犯前輩」，似乎荊浩、關仝等五代畫家都可被范寬代表；夏文彥在《圖繪寶鑒》中謂之：「峰巒渾厚，勢壯雄強」，「落筆雄偉老硬，真得山骨」，范寬的山亦令人想起南宋畫家李唐和劉松年的山水畫作。
一幅好畫，除了百看不厭，也應對時下的中國藝術界尚存深遠影響。
香港當代水墨畫家黃孝逵從《谿山行旅圖》中看到了本地藝術家筆觸中少有的「陽剛之氣」，他表示：「《谿山行旅圖》是水墨畫，卻更像工筆，山、水、樹每個細節都留意到。山的主體很大，行旅絕非主角。到了清初四王，山在構圖中就變得小得多。香港當代水墨是漂亮的、講究的、工整的，雖然和范寬一樣嚴肅地對待藝術，卻少了范寬那樣陽剛氣質、大氣磅?之感。」
中國古代藝術史上許多畫家多與道教有?緊密聯繫。范寬嗜好喝酒和鑽研道學，是北宋最有代表性的道教平民畫家。道教不等同於道家，道家是哲學，道教是源於陰陽家的民俗性宗教，魏晉文人之服食屬前者，南宋畫家之仙骨屬後者。而范寬對道學的研究，多以自然為切入點，他熱愛遊藝於自然，寫生後「重新創造」當地風景，因此他的畫風在長期觀察山巒風貌、自然景致中獨創出一家面貌。
至於坊間流傳的《谿山行旅圖》出處之疑，台北故宮書畫處處長劉芳如回應道，北宋年間編纂的《宣和畫譜》記載，曾收錄范寬作品五十八件，其中並無此畫，可能是因為這幅畫原名並非如此，推測今名應是依據董其昌之跋所訂定。
編者按：「典範與流傳」特展中《谿山行旅圖》僅展出四十四天，展至八月十三日，而後將由《臨流獨坐圖》接力展出，展期至九月二十九日。若要將畫作看仔細，建議觀者自帶望遠鏡賞閱。詳情查詢請瀏覽台北故宮博物院官方網址：http://www.npm.gov.t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