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紅娘》華麗背後複雜人性\何俊輝
圖:羅敏莊飾演的紅娘Dolly,想法多多,敢作敢為
香港話劇團為慶賀香港文化中心二十五周年而演的《俏紅娘》,是採用Michael Stewart改編自懷爾德原著的音樂劇版本,由陳敢權翻譯及導演。筆者看《俏紅娘》時有一個強烈的感受:真是一場非常華麗和有氣派的慶賀派對!
編曲悅耳 場面華麗
《俏紅娘》由二十人的管弦樂團現場伴奏(編曲與演奏上豐富、悅耳、細緻),那場高級餐廳戲吊了不只一盞極具真實感的水晶燈,就連雜貨店布景也一塵不染、雅致整齊得像窮顧客不會光顧。羅敏莊(飾女主角俏紅娘Dolly)穿的戲服及戴的帽子則浮誇得像在紅館開演唱會的歌星,其他演員、舞蹈員所穿的戲服及帶來的歌舞場面亦具紅館演唱會的味道,當中扮侍應的舞者跳舞時還混入目不暇給的雜耍動作兼跳得勁度十足;不過劇中亦有窮角色,Cornelius(鄭君熾飾)與Barnaby(劉守正飾)入了高級餐廳才醒覺不夠錢請兩位女士吃晚餐,便充滿見步行步地解窘、凸顯尷尬窮模樣的笑料,對「有情飲水飽」這名言的不切實際作出有力的嘲諷。
《俏紅娘》表面是一台用很多錢堆砌的演出,呈現的大致是一些中產或上流社會的生活方式,可是看戲後深思一下又有另一番體會:多個劇中人其實充滿煩惱、人性複雜(縱使也有提及升職的情節),換言之台上的華麗生活正如《裝高貴》的歌名及歌詞內容一樣,是一場場虛有其表、毫不單純的幻夢。只是拿情節與視覺效果作比較,《最後晚餐》、《危樓》(皆為香港話劇團黑盒劇場的小規模演出)等原創劇如實反映的香港低下階層苦況,無疑比《俏紅娘》中眾角色的生活狀況殘酷得太多。
台詞精警 令人咀嚼
《俏紅娘》雖拿了很多外國獎項,但筆者覺得此劇的劇本像一般音樂劇也有若干不足之處。戲的時代背景乃一八九○年的美國,活在這年代的Dolly不當家庭主婦而一身兼媒人、結他教師、法律顧問、理財顧問等多職,明顯是個跟那年代生活不協調的獨特女強人角色,為何要做這麼多工作?有能力應付多種工作帶來的各種困難嗎?那年代的人怎樣看這女強人?從台詞和歌詞中(《俏紅娘》作曲人Jerry Herman兼填歌曲原詞,陳文剛改成粵語歌詞)似乎沒有刻畫角色心態、處境;當Dolly的丈夫離世後,她撮合自己跟Horace(林澤群飾)的婚事並私下對觀眾直言:「嫁給Horace是為奪取他的財產去做善事。」便跟Horace直言:「結婚是為有個忠誠勤奮的女管家幫忙打理生意」,同樣反映婚姻背後往往是有私心、互相利用而沒單純的愛,但為何Dolly竟視婚姻為劫富濟貧的手段,不選一個令她產生好感的男人作結婚對象?台詞歌詞也缺乏角色心路歷程刻畫。上述的缺失令筆者看完《俏紅娘》後仍對Dolly及跟她有關的角色了解不多,至於想看相識、追求、拍拖及熱戀場面有多浪漫動人的觀眾,相信亦會感到失望,因此劇定位為發放笑料的喜劇而非浪漫愛情劇。
《俏紅娘》有一些寫得充滿幽默感的精警台詞,令觀眾感到此劇是言之有物及劇本尚算可觀,如「這個世界有八成人是愚蠢,愚蠢者中又有八成人不知道自己愚蠢」、「有時要令男人感到好興奮,有時要令男人情緒低落」、「三生有恨」等台詞均反映做人實在不易,值得觀眾多細味箇中的含義;另一方面,劇中又有「撞鬼升職掌櫃」等令人摸不?頭腦、無意義的語言笑料,假龍蝦掉在地上的無聊道具笑料,以及Cornelius與Barnaby於帽子店中為逃避Horace而躲在衣櫃、桌底的動作笑料,後者雖老土,但在鄭君熾、劉守正如頑童般的投入演繹下,躲的過程能使觀眾看得雀躍兼發笑。
羅敏莊演Dolly時挺像個想法多多、敢作敢為的女強人,當她說想利用結婚奪取Horace的財產時,那份夾雜狡猾與正義感的強大慾望是從心底透過雙眼、說話語氣自然流露出來。林澤群演一個孤寒但具生意頭腦、欲尋找另一半的老闆,尤其善於把台詞中的喜劇特質、節奏演繹得淋漓盡致,單是劇首他指做生意須賣一些市民每天要買的必需品而非賣藝術品,便把內容不算新鮮有趣的理論講得生動惹笑。飾演大飯店老闆的高翰文以半鹹淡廣東話講台詞,戲份雖少,但能把劇中有政治意味的黑色幽默演得甚過癮。
(圖片由Cheung Chi Wai攝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