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德斯「理想主義」的真相/黎蝸藤
在美國,民主黨的初選已逐步進入尾聲,桑德斯和希拉里之爭也進入白熱化。桑德斯目前在宣誓代表票上落後差不多三百票,而絕大部分的超級代表仍然毫無動搖地支持希拉里。
如此一來,桑德斯的支持者愈發惱羞成怒,終於在5月14日的內華達州民主黨大會上爆發騷亂。該大會計劃選出12位州一級的代表,並根據2月選區投票的結果把這12張代表票以7:5的比例分配給希拉里和桑德斯。但是桑德斯的支持者企圖臨時改變大會規則,把12個代表席位全部拿下,終未能得逞。大會主席朗格在會上和會後成為攻擊對象。她的住址、電話等私人信息被發布到網上。導致一天之內就接到幾百份騷擾,甚至死亡警告。有人甚至威嚇:「我們知道你住在哪裏,你的小孩子在哪裏上學。」
鼓吹針對「富人」的仇恨
事件發生後,民主黨第一時間譴責暴力。各方也都期望桑德斯能出面譴責暴力。然而,桑德斯不久就發出一份態度強硬的聲明,不僅沒有譴責暴力,反而宣稱,民主黨的「腐敗」「不透明」是釀成這次事件的主要原因,並否認自己的支持者的行為是「暴力」。
隨後,民主黨全國大會主席舒爾茨也譴責桑德斯支持者,亦認為桑德斯對此的態度完全不可接受。桑德斯陣營當即把矛頭轉向舒爾茨,把她形容為「腐敗的民主黨建制派的總代表」。桑德斯的支持者在網上發起簽名要求舒爾茨下台。桑德斯本人也誓言,如果自己當上總統,「一定」會把舒爾茨趕下台。
桑德斯這種容忍暴力並向整個民主黨開炮的態度,不但令越來越多的民主黨「建制派」不滿,甚至也令一些桑德斯的支持者失望。比如,一些原先支持桑德斯的時事評論員指出,桑德斯拒絕承認問題出在自己的支持者方面,自己也應該受到譴責;有人更加直接地指出,現在的問題不在於桑德斯的支持者,而在於桑德斯自己;有人認為,桑德斯所作所為正在傷害自己;有人認為桑德斯對暴力的容忍(支持),已經開始背離了進步運動的原意。
在桑德斯旋風初起時,歐洲左派當道,自然是大為歡迎。台灣和香港的自由派都曾撰文讚美桑德斯的進步主義運動,高呼這是民主的勝利。他們同時又對特朗普嗤之以鼻,認為他的興起是「民粹勢力」抬頭,其核心就是「鼓吹仇恨」,「討好選民」,「鼓吹暴力」。相反,在北美的大陸學者對桑德斯懷有好感的卻似乎鳳毛麟角。這並不奇怪,大陸學者多半親歷過慘痛的「文革」運動,而港台自由派懷有的更多是理想主義式的美化。
民主在英文中叫做「democracy」,民粹叫做「demagogue」,都有「demo-」(人民的)這個來自希臘文的詞根。但民粹意味?為得到選民的支持,以操縱社會議題的手段來討好選民。這種討好通常是基於情緒及短期利益,缺乏真正的理性邏輯。而民主通常意味?理性(至少現在是這樣)。其實,若以同樣的標準來揣摩桑德斯的競選,他在「民粹」方面與特朗普相比根本是半斤八兩。
先說鼓吹仇恨。桑德斯不反移民,但這不等於他沒有鼓吹仇恨。相反,在整個競選過程中,他都在鼓吹針對「富人」的仇恨。桑德斯日復一日地在給持不同意見的人貼上「富人」「腐敗的建制派」的標籤,開口閉口都是「打倒華爾街,打倒貪婪的大公司,打倒百分之一」。在他的陣營一浪高過一浪的怒吼咆哮中,民主黨建制派與反建制派的撕裂越扯越深。
再說討好選民。桑德斯主張大幅度增稅,搞歐洲式的福利國家,讓人人都有免費大學,把全國最低時薪提到難以實現的15美元。這種脫離實際的口號不是「討好選民」又是什麼?
更不用說暴力。桑德斯陣營的暴力比特朗普只多不少。桑德斯說自己陣營從來不暴力,「在犯罪率最高的區,開展競選集會也沒有出現暴力事件」。這絕對是混淆視聽。桑德斯的集會中沒有暴力事件,是因為沒有抗議者去他的集會挑釁鬧事。相反,特朗普的集會中常常有「暴力事件」,那是因為總是有反對者去挑釁或製造衝突,而這些挑釁的人中很多都是桑德斯的支持者。特朗普芝加哥集會因「暴力衝突」而取消,就是一例。但桑德斯在該事件後承認自己的支持者發動的同時,並沒有譴責搞事者,反而強烈譴責特朗普「營造了這個敵對氣氛」,因而負有首要責任。聯繫內華達黨大會騷亂事件,桑德斯不怪暴力,只怪「暴力的根源」的態度其實是有一貫性的。這種態度和香港有些人不譴責暴力,只譴責「暴力的根源」實有異曲同工之妙。
「仇恨政治」和暴力手段
此外,中國人對桑德斯式的「洗腦術」並不陌生。很多桑德斯的支持者在解釋自己為什麼不惜用暴力的時候,形容自己是受不了桑德斯要被希拉里擊敗的事實而感到絕望。更有一些人說桑德斯給自己帶來全新的生活體驗,因而已經「迷上」了他。桑德斯語錄甚至堂而皇之在書店出售,令人不禁聯想到「文革」時的紅寶書。這種對「領袖」的迷戀程度,實在和特朗普「粉絲」不分上下。
總之,桑德斯和特朗普的競選其實在很多方面很相似:打?「反對建制派」的旗號,煽動「仇恨」,通過不切實際的承諾,為選民畫大餅,操縱民意,獲得越來越多的支持。這就是為什麼現在特朗普用桑德斯的劇本攻擊希拉里,且越來越多民主黨人擔心,會有可觀數量的桑德斯粉絲會在大選中改投特朗普之故。
儘管特朗普和桑德斯所走的路線不同,一個選擇了「極右」(被廣泛應用但非常不妥當的詞),一個選擇「極左」,但是桑德斯是打心底裏認同和支持「仇恨政治」和暴力手段,這些於他是「體用合一」。從這個角度來說,「理想主義」的桑德斯甚至比現實主義的特朗普更為可怕。
歷史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