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昇麵/鄭家豪

  香港人愛吃雲吞麵,走兩三個街口便有一家麵店,「竹昇麵」是雲吞麵中的「王牌」,麵店雖多,都不賣竹昇麵了,聽說全港剩下來的只有三幾家。

  早年寫字樓在灣仔軒尼詩道,對面「錦香園」粥麵店,以竹昇麵招徠食客,獨樹一幟,成為特色,附近幾家茶餐廳兼賣雲吞麵,是一般的「行貨」。街坊每多光顧「錦香園」,這店的竹昇雲吞麵在灣仔口碑傳開,二樓設工場打製,因為這工場,街坊視這家麵店貨真價實,助老闆打響招牌。我是常客,午間不時偕同事吃碗雲吞麵,後來不知道怎的結業了。

  竹昇麵與普通麵容易區分,咀嚼起來感覺彈性,廣東話稱「彈牙」,享受「爽口」的口感。上海菜館有「上海煨麵」,麵條煮得爛的,外省人吃爛,香港與廣東人吃爽,追求不同的口味。竹昇麵是嶺南的平民美食,流行於香港、廣州、澳門,以及珠江三角洲。上佳的竹昇麵,也許出於鄉鎮,珠江三角洲民風好食,出好手藝師傅,然後被香港的食肆酒樓聘用。

  竹昇麵的奇妙,憑一條竹昇打製出來,我到過「錦香園」的打麵工場參觀,後來又有機會參觀澳門新馬路麵家的竹昇麵製作,我的感覺是打麵工場似武術的功夫房、木人巷。工場設備主要是一張長約丈許的長板?,用作打麵平台;一條長約一丈的大毛竹,碗口那樣粗大,不用木棍,原因沒有彈性,毛竹特性堅韌,富有彈性,怎弄也不折斷,正是需要它的彈性打出好麵。

  香港叫竹昇而不稱竹竿,取意吉利,「竿」同音「乾」,做生意乾了便破財,「昇」意取高昇,有生氣,蒸蒸日上。把竹昇一端穩固安裝在長?靠牆的?邊,另一端不需裝置,讓它伸出?面,打麵師傅騎上竹昇工作,一上一下的彈動竹昇打壓麵糰。

  打麵師傅身手不凡,第一關功夫是要學會在竹昇上坐穩,不可掉下來。竹昇不是椅子,騎在竹竿上不跌下來,要練好空間平衡力,克服如風擺柳再開始工作;第二關過腿功,人在竹昇上,腳板空間恰好接觸到地面,用腳板一下一下蹬,竹昇上下彈動,壓打麵糰,腿功硬淨,力度均勻,蘊含耐力,持續數小時不竭。打一次麵糰需要兩小時,打一會將麵糰移動一會,過程不添一滴水,打壓的過程逐漸增加麵的彈性,提煉出爽口彈牙的效果。這製作過程及師傅的出手,似在功夫房練功吧!

  竹昇麵近乎消失,相信是受社會上人人愛賺快錢的影響,一碗麵賣出去馬上收錢,省得花人力和時間,過路的客人未必全都是懂吃的。骨子裏的問題是租金飛漲,花錢租一層樓用作工場,賣出多少碗雲吞麵才可收回成本?這麼一算,許多老闆擺手作罷。

  友人來電話告訴我,還有一家竹昇麵在深水?,把地址給我,不必亂碰亂撞了。這家堅持自製竹昇麵的食店,是一家港式街坊茶餐廳,老闆是有心人,一意把嶺南美食傳承,以免消失於這一代人手上,甘冒冷門生意風險,結果大出意料,食客為訪竹昇雲吞麵摸上門,口碑傳開,好評如潮,獲評為米芝蓮食店。

  茶餐廳設小工場,聘師傅自製竹昇麵,不加添加劑及防腐劑,更主要的是市面上有的生麵店為求彈牙爽口,加入塑化劑,欺瞞食客,身體攝取過多成害。

  這家餐廳禁絕塑化劑,打製出爽口的純竹昇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