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幹半島印象記/陳 安

  在杜布羅夫尼克見到的都是遊客,在馬其頓共和國首都斯科普里,則可以見到許許多多雕塑,世界上似乎沒有一個城市在廣場上、大橋上有那麼多密集的雕像,斯科普里故被稱為「雕塑之城」。那天傍晚觀賞雕塑群回旅館路上,我們遇到了遊行隊伍,聽他們揮旗喊着我聽不懂的口號。我不知他們為何遊行,只聽說是為了國名問題,後來檢索互聯網,才知問題仍然源自巴爾幹分分合合的歷史。馬其頓原是一個完整地區,一九一三年第二次巴爾幹戰爭後被瓜分,分屬於希臘、塞爾維亞和保加利亞,所以巴爾幹有了三個馬其頓:愛琴馬其頓,瓦爾達爾馬其頓,皮林馬其頓。塞屬馬其頓後來成了南斯拉夫聯邦的馬其頓社會主義共和國,一九九一年獨立後改名為馬其頓共和國,這下可惹怒了與馬其頓接壤的希臘,因為希臘北部有個「中馬其頓大區」,對他們而言,「馬其頓共和國」這個國名意味着對中馬其頓大區有領土要求,便從政治、經濟上對馬其頓施加壓力,要求改其國名。兩國爭執多年後於二○一八年六月達成協議,馬其頓共和國改名為「北馬其頓共和國」。我們所見的遊行就發生在協議達成兩個月後,斯科普里人在為反對更改國名而發出抗議之聲。

  阿爾巴尼亞首都地拉那沒有多少雕塑,市中心斯坎德培廣場簡樸、寬敞,民族英雄斯坎德培騎馬的雕像矗立在廣場中央,斯大林和恩維爾.霍查的雕像則早已不復存在。我們走在這個廣場,或在地拉那飯店用餐,覺得地拉那人是我們在巴爾幹半島遇到的最友好的人,不少人向我們親切微笑、點頭,這在巴爾幹其他國家未曾見過,我想,他們一定認出我們是中國人。

  阿爾巴尼亞的當地導遊,還有羅馬尼亞、保加利亞導遊,都向我們說實話,儘管他們國家已加入北約、歐盟(阿爾巴尼亞暫為候選國),但仍然國弱民窮,失業率高,人才外流(流向英國、德國、意大利)。聽說阿爾巴尼亞成了北大西洋條約組織成員國,我開始感到有點意外— 一個「最堅定的社會主義國家」怎麼成了美國和西歐國家的同盟呢?後來想起北約曾為保護科索沃地區的阿爾巴尼亞族而轟炸南斯拉夫,這才明白阿爾巴尼亞成為北約成員是理所當然。

  科索沃地區屬於塞爾維亞,其西南部與阿爾巴尼亞接壤,科索沃有百分之九十是阿爾巴尼亞族,如今還不斷有阿爾巴尼亞人移居科索沃。二十世紀末,巴爾幹「火藥庫」因科索沃問題而再次爆炸。那是一九九八年,科索沃的阿爾巴尼亞族武裝分子與塞爾維亞族的警察發生多次流血衝突,美國等西方國家認為南斯拉夫聯盟對阿爾巴尼亞族實行種族歧視和武力鎮壓,一九九九年三月,在南、阿雙方談判失敗後,北約未經聯合國安理會授權就開始狂轟濫炸貝爾格萊德,中國駐南大使館也遭導彈襲擊,後來空襲不斷升級,範圍擴至南斯拉夫全境,持續七十八天,給軍事目標、機場、橋樑、鐵路、學校、民宅造成的破壞觸目驚心,上萬人喪生,百萬人淪為難民。

  我們的巴爾幹之旅最後一天是在貝爾格萊德,前南斯拉夫和如今塞爾維亞共和國的首都,其名在塞爾維亞語中意為「白城」。該市位於多瑙河與薩瓦河匯合之處,這兩條大河將巴爾幹各國與中歐各國連在一起,地理學家們因此認為貝爾格萊德處在西方世界與東方世界的十字路口。我們在那裏參觀了聖薩瓦教堂──世界上最大的東正教堂之一,宏偉壯觀,金碧輝煌,許多教徒朝着聖像在胸前劃十字。我們也去了被炸毀的中國大使館遺址,現在那裏正由山東高速集團公司修建中國文化中心,孔子雕像已經樹立在建築工地之前。不知是巧合還是有緣,我們告別貝爾格萊德、也即告別巴爾幹半島時,目送我們的竟是我們的孔夫子。他曾率眾弟子周遊列國,不論對他自己來到巴爾幹,還是對我們周遊巴爾幹列國,我想,他一定都是很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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