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展耆醫/管人家事 心藥救人\大公報記者 郭恩卓（文） 賀仁（圖）
香港人口老化，安老成了頭號難題之一。
疫情期間，住在安老院的長者因禁探政策，與世隔絕，情緒和行為出現種種問題。
八十後的鄭戩毅是老人科醫生，他以外展醫生身份，走入安老院，主動關懷心靈孤寂的長者，更以專業「拯救」被綁手綁腳和插胃喉的長者，細心體貼幫助老人家。
「長者都係人，最緊要尊重長者的選擇！」
醫院門診做不到的……
面對面細談 聆聽心事
在深水埗做了十年老人科醫生的鄭戩毅，平日除了在醫院門診睇症，還會跑到區內的老人院做外展醫生。他樂於和公公婆婆談天說地，在安老院，他見盡人生百態。
「我喜歡外展工作，因為較在門診貼地得多，除了可與長者傾計外，還可以看到很多東西，例如長者能否步行？能否去到廁所？我會觀察長者穿着的衣服會否過長？」
「更重要是可以和老人院溝通，了解長者的情緒和行為問題。這些都是在醫院門診看症時沒法做到的。」鄭戩毅一口氣說。
長者憂隔離 拒入醫院
疫情下，院舍禁止探訪，老人家掛念兒女，情緒低落，很多人不肯進食，幸好整體還不算太嚴重。反而是多了老人家抗拒入醫院，因為怕出院後要在院舍隔離十四天，「他們害怕獨自生活」，鄭戩毅說。
自言愛管人家事的鄭醫生說，經常會問老人家的家庭狀況，「有些老人家愛傾吐，有些卻很沉默，這時就要向家屬或院舍打聽，因為能掌握多一些，才能提供更好的醫療及照顧。」
努力，因想長者活得更好
最重要是有得選擇
鄭醫生不願坐在冷氣房診症，他愛走出醫院，走入長者的生活圈子，着地看看長者的需要。
「做老人家服務千萬別想得到什麼回報，我也不覺自己是英雄，沒有想過什麼偉大使命。」鄭醫生只為長者生活好一點而努力。
伯伯小心願：在家終老
「長者都是人，有多樣性，不能單單看他的歲數而決定他的能力，我更喜歡發掘老人家的一些價值。」
鄭醫生說了一件真人真事，有位九十八歲的獨居公公，患肝癌、前列腺脹大，需要插尿喉，他勸公公入老人院，但公公的心願是在家終老。「我們要尊重他的選擇，想想法子提供支援，例如教他自己放尿喉、安排上門支援等。」
最後，伯伯在醫院病逝，沒有住過老人院。
「我希望長者得到更好的生活，但每個人對好的定義都不同，我覺得最重要是有得選擇。如果有一天我老了，我最想都是生活有選擇！」
與院舍溝通 解決問題
有需要綁手嗎？
鄭戩毅醫生指出，入到老人院，不單看到長者日常生活狀況，有時還能「拯救」長者。
「安老院未必有心虐老，而是他們不懂好好照顧老人家。」有一次，鄭醫生到一所安老院，看見一位伯伯被綁着兩手，在床上喃喃自語，明顯是患有認知障礙。鄭細問綁伯伯的原因，原來只因伯伯皮膚痕癢，怕他抓傷自己。
鄭醫生知道後，即給伯伯開了止痕藥膏，之後院舍也沒有再綁伯伯。
怕煩怕意外 安老院常態
「院方綁老人家有很多原因，例如老人家行不到，怕他會跌倒，又或者是插了胃喉尿喉，怕老人家拔出來」，鄭說站在安老院的角度，當然不想煩，又怕有意外，所以都會找駐院舍醫生和家屬簽字，准許院舍替長者穿安全衣。
鄭醫生又說，有一位九十歲患有認知障礙的婆婆，曾經跌倒骨折，又做過手術，後來經過醫院的訓練，婆婆能夠自己行路；但不到幾天，他到安老院覆診見婆婆，驚見婆婆被綁在床上，他問院舍職員，答覆是：「怕她再跌，她的仔仔都同意簽了字。」
鄭醫生明白職員的意思是「阿仔都同意，你出咩聲？」但他認為婆婆能夠行，只是院舍不了解，所以他讓婆婆下床，行給院舍職員看，結果婆婆真的行得不錯，職員都不禁說，「婆婆行得好好呀！」
鄭醫生落區，就是要貼地找出問題、解決問題，與院舍溝通，從而幫長者改善生活。
有需要插胃喉嗎？
不能貪方便 可免則免
鄭戩毅醫生說，大家都想老人家能夠舒服地「走」，但長者在晚期時身體會變差，甚至吃不到東西。
家屬一般都會擔心長者營養不良，不願看着長者日漸消瘦，甚至不想長者變做「餓鬼」，希望長者能吃飽，甚至不惜要求插胃喉。但醫學報告顯示，插胃喉不會令長者長命些，所以是否需要插胃喉，一定要跟老人家和家屬好好商量，甚至要游說他們調整想法。
「長者年紀不輕，加上狀態不好，是否一定要吃得跟從前一樣多？或是單單享受進食的樂趣便可？」若不插胃喉，晚期照顧隊伍會去到老人院提供支援，評估長者是否可以進食？可以吃什麼？以及教授一些餵食技巧。
不肯進食 院舍憂餓死
曾經有一個八十九歲的伯伯，患有認知障礙症，出院後返回安老院就不肯吃東西，安老院認為不吃東西一定是有病，希望老人家入醫院檢查或插胃喉。伯伯的仔仔很擔心，請鄭醫生去看看爸爸。鄭醫生心想，安老院未必知應該怎樣做，才認為送院和插胃喉又是對照顧者最方便的做法。
「對長者而言，插胃喉是很辛苦的，沒必要就要避免。」他說。
翌日，鄭醫生到安老院，見到伯伯正在吃米粉，大家就鬆一口氣。「不少認知障礙長者都不肯吃東西，可能他不知自己是否吃了、不知自己肚餓等原因。但他們的食慾會轉變的，所以要不斷做評估。」
